第2章
只是,需不需要将六年前的那个道歉说出口?这是钱宏明再深呼吸也无法做出的抉择。
他思来想去,心存侥幸地认为,他而今主动来上海接柳钧,应该够说明一个态度,以两人过去的深交,柳钧应该领会他的意思。
但钱宏明虽这么想,心里却一直放不下,一路纠结。
到高速路口,他细心地下来检查一遍车况,刚坐回驾驶座,听旁边柳钧问他,“宏明,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,我没听清。”
钱宏明被问得一头雾水,见柳钧睡眼惺忪的样子,心里了然,笑道:“你刚才一直睡着,没说话,也没梦话。
梦到我?我在你梦中是不是老样子?”
柳钧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,想了好久,才一个讪笑,“我做梦向你道歉,可就是听不见你回答我什么,我急了。
这个道歉在我心里埋了三年,我不能不说出来。”
柳钧说着坐正身子,换上一脸严肃,“宏明,原谅我过后好几年才意识到那件事与你无关,你是无辜的,我不该为此与你打架。
我向你道歉。”
钱宏明没想到竟是最大的受害者柳钧先说出道歉,他怔住了,好久才回过神来,“你没错,你不需要道歉。
是我不该……”
柳钧做个手势打断钱宏明往下说,钱宏明也是对过往的事情难以启齿,顺势转开话题,“那么你可以停止六年的自我放逐回国吗?”
“我没放逐,你看,我过得挺好。
你还是这么周到,宏明,我们还会是好朋友吗?”
钱宏明没想到这个结能这么轻易地解开,他止不住地眉开眼笑起来,“会,怎么会不是呢?我知道你回来,心里别的什么都没有,只有高兴。”
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。
柳钧不再睡觉,两人一路说话,抢着说自己现在的生活,中间仿佛没有那个隔阂的六年。
直到柳钧爸爸住院的楼下,钱宏明不由自主收起兴高采烈,“柳钧,我不陪你上去。”
柳钧了然,道别后一个人拎包上楼。
别说是钱宏明不愿见他爸,他当年也是带着深深的蔑视和仇恨离乡背井,若不是爸爸中风住院,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回来。
可血缘就是那么神奇,接到姑姑打来电话,他比任何人都心急,那时候他正啃鸡翅,恨不得把那堆鸡翅插在背后,飞回家来。
而眼下,等不得电梯,七楼的住院部他飞奔窜上,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病房门口。
看到靠坐在床上的爸爸,和正不知忙碌着什么的姑姑,柳钧心里莫名其妙的轻松:没有别人。
柳钧跟冲上来的姑姑抱在一起,他扭头看去,爸爸似乎没老,胖了好多,一张脸还比记忆中光滑,也不大看不出病态,若不是坐在病床上,几乎与常人无异。
于是,柳钧面对爸爸一贯大嗓门的招呼和爸爸急切伸出的手,踯躅了。
姑姑见此悄悄退出,帮爷俩掩上门。
爸爸柳石堂若无其事地收回手,依然眉开眼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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